孤独冷落雨(二十三)
萧木森是个严肃的人,平日里对待下属要求极严,对待儿女也是一样。萧老儿定了一条家规:凡萧家子女,不许习武。那萧当是个闲不住的少爷,几次三番央求爹爹外出拜师学艺,均未应允,只能和家丁们一起练练体力,习些粗陋的拳脚功夫,又或是外出打猎以解心中烦闷。这日萧当如往常带了几个小厮进山游猎,不曾想耍过了头,眼看将要入夜才“打道回府”。
下马进了庄门,萧当着实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了:只见家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,俱被折断了腿脚,哭爹喊娘惨不忍睹。萧当赶忙走近正厅,见屋里满地鲜血,爹爹端坐在太师椅上,胸口插着一柄乌黑的短剑,却不见了头颅。萧木森左手躺着萧藤,不知死活。萧当抱起爹爹尸首嚎啕大哭,似乎要把平生的泪水尽皆哭尽,嘴里喊道:“爹爹呀,是何人这般凶残加害于你!平日里你只知息事宁人,如今落得这步田地,孩儿定要为你报仇”,直把眼泪哭干了,才想起妹妹藤儿。萧当把萧藤抱起,探了探鼻口尚有呼吸。
半个时辰过后,萧藤缓缓睁开了眼睛,见是哥哥抱着自己,兄妹相拥而泣,竟又哭了半个时辰,直到哭不出泪来,兄妹俩方才停住了。
萧当抹去了泪水,心想当下之事应是问清缘由,于是把妹妹扶上座问道:“藤儿,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那萧藤嗓子已经哑了,呜咽道:“方才我在自己院内种花,只听外面乱作一团。等我跑过来时,爹爹已经去了,不知让谁拿去了头颅,哥哥,我好怕,我当时吓昏了过去。”
萧当看着可怜的妹妹,又把妹妹抱在怀中,道:“藤儿莫怕,哥哥在这儿,以后谁也别想伤害你。”
此时红发家丁张武挣扎的爬进正厅,对着萧当道:“少爷,我等无能啊”,言毕也嚎啕大哭起来。
萧当道:“张武莫哭,我且问你,刚才是谁人欺我庄院,杀我爹爹?”
张武道:“少爷,方才来了一个黄衣和尚,那和尚进得院子不由分说便折断了我等腿脚。老爷出门将他迎进正厅,之后见他提着一个包裹去了,想必就是老爷的头颅,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,我等也不知啊。”
萧当想起前日黄河五鲤大闹山庄之事,已知道此事必和飘雪宫有关。他忍下了心中的痛楚,叫来陪同狩猎的小厮帮扶了受伤的家丁,安放了老爷尸体,带着萧藤来到爹爹卧室。
那萧木森平日里果然是个及其严肃之人,卧室里物件儿摆放整齐,除了老旧家具、墙上字画和随处可见的古玩瓶罐,再无他物,萧当翻了又翻,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。萧藤走到爹爹床前,见床对面墙上放着的正是爹爹为自己作的画像,不忍又落下泪来。萧藤伸手抚摸画像,却觉画后似有空洞的所在,掀起画像,果见后面一处四方凹陷,正中一个机括。萧藤按下机括,只见对面床下地板现出了一个入口,赶忙叫来哥哥。
兄妹进到里面,却发现是个三丈见方的狭小密室,密室内正中挂着一副美丽女人的画像,正是年轻时的母亲。画像下面是一个木桌,中间摆着一尊朴素的香炉,左面是一本儿破旧的册子,右面摆着一只通体发亮的玉笛。萧当领着妹妹对着母亲画像拜了拜,拿起了那本册子,见封面写着“旧怨迷心”四个字。翻开书页,里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时间并事情:“大观一十一年三月六日,领飘雪令,杀泰山派赵无极;大观一十一年六月十日,领飘雪令,杀峨眉派芷水师太并弟子随从数名;大观一十三年八月二十日,领飘雪令,杀古天凡夫妇并泰山派二代弟子数名”等等,一笔一笔皆是血帐。翻看到末尾,见册子写道:“宣和二年,领飘雪令,同段天龙、阮千云、鹿如海入嵩山行刺盟主行远无果,后经点化,归隐山林”。再往后看,乃一段文字写道:“罪人林正德,年轻放荡,不学无术,痴迷武学,堕入邪教,杀生无数,血债累累,虽经点化悔之晚矣,旧怨迷心,今日攥写此录,日日叩拜,愿死者安息,了无他意。”
合上册子,萧当心中已如明镜一般,对妹妹道:“藤儿,原来我们爹爹原是飘雪宫人,生前杀人无数,后来换了姓名隐居于此。萧木森,销木之森,我们原来姓林。”
萧藤道:“怎么会这样,爹爹平日儒雅大方,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。”
萧当拿起玉笛道:“这就是飘雪宫人要找的玲珑翡翠笛,爹爹手书在此,不信又能如何?只不过爹爹已然弃恶从善,那飘雪宫人还不能善罢甘休,下此毒手。藤儿,你今日且记住为兄的话,日后不为爹爹报仇雪恨,誓不为人!”
萧当知道飘雪宫人必定还会来寻找玲珑翡翠笛,不宜久留。自己烧了册子,教藤儿收了母亲画像,拿出金银散了家丁众人。兄妹来不及披麻戴孝,扯上两根白绳缚在头上,合力将萧木森在母亲坟旁葬了,选了一匹健马下山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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